英美小留学生们开始“回流”了
因为疫情原因回国的留学生大军中，有一个群体格外让人揪心——这就是未成年的“小留学生”。
我们很多人都看过这几张照片：孩子小小的身躯，穿着不合身的防护服，步履蹒跚地走在机场，他们可以说是“见证历史”的一代，尽管身在其中，是多么的煎熬。
这些还没有成年的小留学生们，是如何面对疫情的挑战？回国后，在一系列政策的冲击下，“进退两难”的他们出路又在何方？
今天，我们就来讲讲3位“小留学生”的选择，从英国、美国回来的他们，都选择了“回流”。
预告：移步今天的三条《进退两难的留学生》，正在美国读大学的留学生们，也讲述了网课难、回国难的困境故事，或许会帮大家更全面了解目前的留学态势。
从美国回来3个月后，Allen决定不再回美国，留在上海把剩下的两年高中读完。
3月中，Allen所在的美高开始停学，天天飙升的疫情数字，让他十分焦虑。当时他的美国房东，有个在医院工作的儿子，按理说应该更具有防范意识，但他们一家人出门从不戴口罩。
Allen有一次好心提醒，房东却觉得很疑惑，认为口罩是给生病的人戴的，不能浪费资源。他在美国的同学也是照样去健身房、开派对。Allen不好说什么，只能自己尽量不出门。
窝在家里，他也没有任何心情学习，学校虽然开了网课，但基本没有直播，都是老师给几个链接，让学生自学，然后有office hour（办公室时间），有问题线上问老师，学习效果很差。
因为焦虑，Allen的生活昼夜颠倒，每天早上6点睡下，下午3、4点起床，生活不规律，满脸暴起了大痘痘。
最受不了的是，他连最爱的篮球都打不了。作为校队的篮球运动员，Allen说，他必须每天锻炼，保持竞技状态，可现在，几个月闲下来肌肉都快没了，关键是完全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，“那时候，我每天都很崩溃。”
和很多回国的留学生一样，在决定回国后，Allen经历了机票一次次被取消，最后他在微博上找了一个中介，花了3.7万买机票，战战兢兢地付了钱，还一直提心吊胆地怕被骗。
“美国飞韩国的那一段，整整14个小时，我不吃不喝，一分钟都没敢睡，一方面是太闷了睡不着，另一方面觉得还是会有被感染的几率，所以压力很大。”
直到经过40个小时的飞行后，飞机降落在青岛那一刻，他的整颗心才踏实了，即使被隔离14天，对他来说，也是前所未有的放松。
回到上海的家，缓过来的Allen开始偿还各种之前欠下的“作业债”，没过几天，跨国学习的问题渐渐暴露了出来。
“在国内上美高的网课真的很不方便，有的网站打不开，做不了作业，有时甚至没法考试；给老师发邮件沟通，回复很慢；有的老师考虑到目前的特殊状况，给分会松一些，但有的老师还是很严格。本来我的GPA很好，但这段时间下来，GPA拉下了很多。”
没法正常的学习，美国的疫情也看不到好转的态势，Allen开始纠结是要回美国，还是干脆在国内找个国际化学校读书。这不是一个轻松的选择。
当初好不容易才申请上的学校，待了2年时间，刚适应，就要放弃了？何况美高还有他最看重的体育项目和各种丰富的资源。
“我是这么考虑的，按照目前美国的情况，如果我要回美国，就得做好至少休息一整年的准备，我喜欢的篮球就打不了了；如果学校坚持让我们一定得线下上课，那我还有被感染的风险；即使不回美国，只在国内上网课，真的不能保证上课质量。
我马上11年级了，这样一看，继续选择美高，有可能学业和体育都兼顾不了。所以尽管当时爸妈也劝我，是不是美高申请结果会更好，而且说不定危中也有机，更有利于升学呢，我自己也纠结了很久，最后还是拍板打算留在中国找个学校读书。直到后来，美国又出台一系列签证限制政策，我想回也回不了了。”
6月-7月，Allen开始着手找学校。他的要求不高，不一定要学术很强，只要有他喜欢的课，有篮球队，就不错。
最后，他选择了回流到出国前就读的双语学校。
“至少进入11年级我不用花太多时间适应，而且大部分我想要选修的AP课都有。”
他在美国的同学，基本上10个里面有七八个都回了国，原本打算待在美国的几个，最近也陆续回来了。
回来的人里面大多都在国内找了学校，有在上海的，还有北上广深转了一圈看学校，最后去了深圳的。
“我还有两年可以缓冲，但我身边有今年9月份要升12年级的，不能回美国，国内找学校读一年又没必要，只能保留美国的学籍，自己在国内找机构补课，非常影响升学的节奏。”
而即使是有缓冲，Allen也面临着很多升学的挑战。
最明显的是活动部分，在美国，他的活动安排得很饱满，回国后就面临重新规划、重新找资源的问题。
热爱环境保护的他，本来今年4月要去墨西哥做一个环保项目，后来被取消了；今年暑假，他想去泰国考潜水证，现在也去不了，最后只能去三亚参加一些海洋保护的活动；还有原本在美国长期做的义工，现在回国后，也得重新找。
还有体育部分。Allen有篮球和橄榄球的特长，本来希望在校期间能帮助校队拿下州冠军，他也一直以这个目标在奋斗；但现在回了国，虽然所在的学校有篮球队，但不确定今年是不是可以打联赛，而且到了高年级，大部分同学都以学业为重，很少有出来打篮球的了，这点也让他头疼。
“你们的文章发出来后，能不能顺便把我招募一下打篮球的队友？”Allen笑着问。
最近，Allen说他的情绪从焦虑到慢慢释怀，“反正大家都这样，谁也不知道未来一年会发生什么，提升自己总没错的。”
现在他每天上午学习，下午打篮球，晚上除了玩，还和同学一起做了公号，学一些编程，尽量让生活丰富、规律了起来，脸上的痘痘也因此好了很多。
“目前我仍然朝着美国留学方向努力，也会考虑英国。但说实话，经过疫情的混乱，我对美国的某些方面蛮失望的，和我之前想象的很不一样。不少美国学生没出过国门，还在问中国有没有微波炉、冰块什么的，反而是中国学生见过的世面更多。”Allen这样说。
“有没有哪一刻开始怀疑去美国读书的意义？”笔者问。
“这个倒没有，我去美国就是因为那里有更好的体育氛围，还能体验到不同国家的文化，我的初心并没有变。”Allen说。
“我家老大今年在美国大四毕业，毕业典礼还是在网上参加的，现在接着读美国研究生——在国内的家里上价值七八十万的网课。”
“我家弟弟在英国留学了2年，现在回来不准备走了，已经找了国内的学校。”
家有两个留学生的“老母亲”燕子，今年操碎了心，但又同时觉得很欣慰，因为回国的儿子们突然变得懂事了，特别是老二Jack。
在决定留在国内读高中后，Jack参加过几次国内的国际化高中的入学考试，之后，他史无前例地和妈妈说：
“妈妈，你快让我补课吧，国内的课程怎么那么难，我只有英语还可以，数学和科学很多内容都没教过。”
“以前他是很反感补课的，现在主动要求学习。他还说了很多，包括觉得在国外读书确实很开开心心，但似乎没有学到很多东西，一直在吃老本，仰仗着原来他在国内学过的内容，就能轻松拿到A。可是，现在似乎行不通了。谈话过后，我真的觉得他经历过这一次疫情后突然长大了。”燕子非常欣慰。
这几天，老二先是报名了雅思，从早上8点起床，一直到晚上七八点回来；还报名了新学校的两周封闭夏令营，这是学校专门针对新生做的衔接课程，从早上6点45分开始，一直到晚上9点睡觉。“都是孩子主动要去的。”
“他清楚地知道，回中国读书，其实面临的竞争压力更大，同样的大学，可能英国学生很容易进，中国学生就必须付出更多努力。他都同意。在外面待了两年，过去是急着想脱离父母，有更多独立自主的空间；可现在，他觉得在家好幸福。”
不仅是美国的留学生，疫情状况相对好一些的英国的留学生也在纷纷回国找学校。
“3月中，当英国宣布“全体免疫”时，我是第一批买机票回来的留学生。现在想来我的判断还是很准确的。回来后一个礼拜，学校就全面停课了。”
提起自己面对疫情的英明选择，Albert的语气掩饰不住自豪。这大概和他在英国已经待了4年，习惯处处独立为自己做决定有关。
上了一学期的网课后，学校表示，希望他们这批留学生9月份能回英国上课。
出于对英国学校的了解，Albert判断，本身英国就不是一个网络很发达的地方，学校同时开线上线下课的难度很大。那么他面临的选择就是，要么回英国，要么就很有可能不能接着上英国的课程了。
Albert的做法是，6月份先开始在国内找学校，“先考上再说呗，有选择总比没选择好。”
那段时间，他上午8点-12点为备考补课，下午3点半到晚上9点上学校网课，上完还得做作业，就这样高强度维持了一周，整个人都是飘的。
7月初，他顺利拿到了4个学校的offer，最终选择了其中一所历年英国升学成绩比较突出的学校。
“离开待了4年的英国，遗憾肯定是有的，但做完决定后就不纠结了。就像我花钱买一样很贵的东西，只是在付钱之前和付钱的时候比较愧疚，付完钱我就会很快乐地去享受。”
有选择的他还是幸运的。Albert说，他周围有一些从英国回来的小伙伴，因为做决定晚了，导致国内学校的插班招生都差不多了，他们又不想将就去一般的学校，所以正在考虑停课半学期，在国内找课外机构补习，维持学习进度，到明年再看情况是否回英国。
“英国的情况比美国好一些，所以很多学生其实还是想回去的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最终决定不回去了呢？”笔者问。
Albert说，他在英国待久了，虽然有了很多成长，比如从出国前不爱学习，到现在主动学习；语言能力更好，待人接物更沉稳；上了两年哲学课，对于思维方式也有了很好的锻炼，等等。
但英国的高中也有些地方，不如中国的学校好。比如，英国GCSE课程比较简单，所以其实不用学得太努力，成绩还是可以维持在年级前几名。学习没什么压力，英国本身的生活又很无聊，导致他在英国其实缺乏乐趣和挑战。
“疫情说不定对我来说是一个机会，促成我能回国来读书。虽然可能英国本土学校申请名校相对更容易，但我相信，学习的核心思想是一样的，你不好好学，换哪个地方都没有办法学好。
我真的想学习了，在哪里我都能申请到我想去的学校。所以真不用对当下的选择这么焦虑，即便是哪里都没书读，这段时间我也可以做一些社会实践，尝试一些新事物，也未尝不可。”
「 写在后面的话 」
回国的“小留学生”们，都在找出路。
有为数不少的学生像Allen、Albert、Jack这样，选择不回美国英国，而在本地找学校继续读完初高中；有的打算找学校过渡一下，未来看形势，再选择是否出国；还有的继续保留英美国家的学籍，选择在家上网课，或者观望，或者gap一段时间……有的学生还打起了高考的主意，左手准备国际课程之余，右手打算以社会人士的身份“裸考”高考，作为一条备选的路径。
采访结束后，我对这几个接受采访的孩子们的最大印象是，超越同龄人的成熟和懂事。
每个采访的尾声我都会问他们一个问题，如果早知如此，出去了还得回来读高中，他们后悔折腾这么一回吗？
几乎所有人的回答都是不后悔的。
尽管经历了疫情期间种种的焦虑、压力，或许还有刚适应好这个国家就得离开的不甘和纠结，但这些孩子在外这几年的成长都刻在了骨子里，在人生最重要的时间段，开阔了他们的视野，塑造了他们的价值观，也让他们每个人懂得反思自己的经历，以及宽慰自己“既来之则安之”，更好地把握未来。
正如Allen妈妈说的，“孩子经历了这一切，疫情、自己买票回国、线上学习、自主选择等等，从积极的一面讲，真是花钱都买不来的经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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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棒”的留学生
在疫情、国际形势严峻的大环境下，听留学生讲述留学的挑战和机遇，一起重新审视和探讨留学的意义。真棒主讲人(部分)：
第一期 | 上海平和YF，杜克工程专业
第二期 | 美高Lily，耶鲁-计算机专业
第三期 | 深国交Elizabeth，宾大M&T
第四期 | 瑞士高中Magic，阿姆斯特丹大学
第五期 | 北师大实验Cassie，哥大哲学系
第六期 | 上海协和系Steven，多伦多大学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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